跖狗吠尧,典出《战国策 齐策》。齐国有个二逼青年貂勃,到处跟人说:“这田单,就是一个小人。”田单,何许人也,那可是凭借两座城池,光复齐国的主呀,在齐国老百姓心中,无异于救世主,而且他还有迎立齐襄王之功,风头一时无两。若不是失心疯了,一般人哪会哪敢去骂这号人物?即使被骂的爱惜羽毛不会计较,估计也会被老百姓的口水淹死。
田单的危机公关也做得很好,起码比现在的很多政府部门好多了。他设宴款待了貂勃,在宴席上问:“您对我有啥意见。”我想,田单这样做的心态无非有两种,一种是田单确实是器量宏大,见人恶,则自省,有则改,无加警。在第一次读这篇文章的时候,我是被田单的风度深深折服的。第二种心态是,我倒想见见这二逼是个啥货,好奇心如我,如果处在田单的位置,我一定也会想见见这种奇葩。或者,田单这两种心态都有一些。
貂勃的回答也是堪称奇葩。“跖之狗吠尧,非贵跖而贱尧也,狗固吠非其主也。”意思是:“盗跖的狗吠尧,并非以盗跖为贵而尧人格低下,狗的天性是碰到不是主人的都叫。”初读这句我不甚了解貂勃的用意,但细细想来,无非是向田单表忠心了。为骂而骂,终归下乘,骂完还能完成自己想要达成的目的,才是高手。于是田单顺水推舟,向齐襄王推荐了貂勃。
其实,田单当时所处的状态着实尴尬。照说他有复国之举,又有拥立之功,齐襄王应该感恩戴德才对,但处在权利中心,一切都不能以常人之理度之。为人臣子,功高震主一向是大忌,君不见萧何作为刘小四发小、西汉开国第一功臣,都得自污才能自保,更何况田单对于齐襄王的功劳。齐襄王对田单也是感情复杂,一是感激,如果没有田单,他还在别人家里当菲佣,二是忌惮,史载,有次田单和齐襄王一起出去打猎,齐襄王走在田单后面,突然下意识的念叨:“我要不要现在就把他干掉呢?”田单举荐貂勃,用意在于在君臣之间设立一个缓冲带。而貂勃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骂过田单,对于齐襄王来说,貂勃应该还是一个可以接受的人才。由此,貂勃就由一个屌丝逆袭成人生赢家了。
当然,故事还没完,史书载,齐国九姬欲害田单,又是貂勃从中调合,才让田单幸免。但从我角度看,其实幸免的是齐襄王。齐襄王九个近臣又不是傻子,没有上意怎么敢去动田单这样的权臣。如果当时君臣冲突,死的大概就是齐襄王了。齐襄王此举,主要用意在于刺探,可叹九个连名姓都没有留下的臣子就这样做了君臣斗法的替死鬼。
我之读史,喜欢以己度人,特别是像《战国策》这样文学性大于史实的著作,更不能陷入文字本身,这大概就是古人所说的,尽信书不如无书吧。